Jorge Sariol | 自然人

自然人

Jorge Sariol

译：刘犀子

本文为12月6日公开课“为缺席的民族而写作”之阅读材料

何塞·马蒂（José Martí，1853-1895 ）的人性的概念以不同方式得出：其中之一，由于诞生的是个体而不是主体，在重新发现人作为现实主体的过程中得到阐述；我们成为认知和现实变革的主体，在漫长的升华过程中要求非常多的限定条件。

如何从何塞·马蒂的思想出发寻找美洲土地的独特性，并把人变为这个时代的新主体？

根据“何塞·马蒂计划”办公室研究员Jorge Lozano教授的观点，这个方法在“自然人”的概念中被揭示出来。

“对于何塞·马蒂，”Lozano说，“自然人表现在人类解放和革新的三个层面上，即是指，拉丁美洲的一个具体的主体，反映在政治、文化和道德上。”

我是一个真诚的人

来自棕榈生长之地……

在他《纯朴的诗》第一首的第一行中，何塞·马蒂就声明了其原则：我是一个真诚的人，来自棕榈生长之地……

那么，以何塞·马蒂的方式，实际上什么才是做“一个真诚的人”？

“真诚”（sinceridad）这个词源于希腊语，源自一个聆听荷马的诗，学习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哲学，观看普拉克西特列斯的雕塑作品的社会。希腊人是经过良好的伦理和美学教育的人，认为美是不可复制的。而艺术，作为抓住美的方式，同样应该是不可复制的；但问题是希腊人的人类肖像是通过雕塑——雕像，半身像，高浮雕，浅浮雕——来建立的，事实上当这些表现形式因为家庭冲突，自然或人力危害而遇到损坏，丢失了其部分结构时，并不是重新制造一个作品，而是用蜡补上损坏或缺少的部分，因为美是不可复制的。那么当一个希腊人要扮演一个好主人，就要对客人展示一个雕塑并且告诉他这是“不含蜡”的作品，即是指该作品是完整的，没有损坏和缺失的。

我们应该以这种方式理解《纯朴的诗》的第一首：我是一个真诚的人，因为我是一个完整的人。

在今天的世界中有一个极其严重的认识论问题，哲学界没有为这个问题投入充分的时间：知识不是作为概念而是通过图像提供。这个问题如此严重以至于图像得以制造或预制现实，因此为了找到真理，必须用真诚来辅助，要在人类的完整性上去找寻真理之路。

这个问题可能出现在这颗星球的任何地方。如何从我们那个应该变革的现实出发去解释它？

在我们居住的这片被何塞·马蒂称为“我们美洲”的土地上，在现在这个时代，人民的解放精神也更新了——沿着不久以前才变得无可置疑的道路——，但他们验证了恰恰是拉丁美洲作为人类革新的保管者。在欧洲的社会主义可悲地落幕后，何塞·马蒂重新成为当代人，尤其以其思想内涵而论。

所有思想者会选择合适的思考领域。马克思和恩格斯选择了人类社会。从对该社会最高级发展——工业资本主义的研究出发，整个社会的历史可以普遍化。被何塞·马蒂选用以进行最深刻的反思的，是人类学，即是说，人类的理论。何塞·马蒂对拉丁美洲哲学的贡献，是建立了一个拉丁美洲的人类理论。在何塞·马蒂这里，自然人表现在人类解放和革新的三个层面上，即是指，一个具体的主体，反映在政治、文化和道德上；而该主体正处于一个由垄断的资本主义为标志的历史时期（我们仍未超越这个时期）的开头，因此何塞·马蒂仍然是当代的。

在政治、文化和道德上的自然人，是否就是“我们美洲”的人？

在《我们美洲》这篇论文中，恰好提到了政治上的自然人。对于何塞·马蒂来说，就是真实的人。即是说，投身于对所处现实的认识中，并且这种认识是为了变革它，或说不是把意愿强加给现实，而是去认识它从而使它尽可能接近所希望的现实。变革的愿望后置于人类的认识行为。他用不同方式进行讲述：认识是预见……预见是政治成果……这是什么意思？认识是为了变革，变革是为了解脱。

论文《我们美洲》以一个美好的图景结束，何塞·马蒂用一种神话概念结束文章，他说道，在神鹰的翅膀上，伟大的守护神Cemí（译注：英文为Zemi，多米尼加共和国泰诺人或阿拉瓦克人的泰诺文化中的守护神），万物之父，将种子洒在新美洲上。当种子落到加拉加斯，诞生了西蒙·玻利瓦尔，在尼加拉瓜产生了奥古斯都·塞萨尔·圣迪诺，在阿根廷是何塞·德·圣马丁，而在古巴则是何塞·马蒂。今天的政治必须比昨日的政治更英明。现在已不仅仅是用权力为卑微的人谋福，而是卑微者本身在这种权力下有拯救世界（包括自然）的任务。这是自然人的政治有效性。

在文化层面，自然人体现在其本地混血的概念中，即是说，尽管的确有痛苦的、不可避免的碰撞和矛盾，在“我们美洲”——不像在世界任何其他地方——这个概念是由不同文化（最基本的有三种）的结合所赋予的，这里没有产生过文化战争，而那正是战争最深刻的表现。

从这种结合中，最优秀的混合存留下来。然而有趣的是，何塞·马蒂指出，欧洲带着犁进入北美，却带着追踪猎物的猎犬进入南美。贵格会教徒后裔（译注：应代指北美）是今天那些在半个世界里发动战争的帝国主义者——并且他们还是最大的毒品消费者。而南美人民，在被猎犬啃过之后，今天成了更新整个半球的思想和行动的人。英语系美洲在由盛转衰，而拉丁语系美洲则在日渐兴盛。

最后，道德层面的“自然人”，在论文《我们美洲》中没有提及，但通过诗歌进行了阐述。在诗集《自由诗》的《Homagno》一诗的传奇故事中进行了最好的解释。

通过这个何塞·马蒂自创的新词——Homagno定义了“人性的伟大”——他尝试创造的不仅是一个文学人物，还是一个在四个不同的重要时刻被阐明的哲学主体。第一首诗叫做《Homagno》。第二首诗是《枷锁和星星》，展现了人物冲突。第三部分是一个未完成的诗，有三个草稿，标题是《大胆的Homagno》——正当出现新人物Jóveno时，Homagno变得大胆——传奇的第四部分已经不是一首未完成的诗，而只是关于如何结束该传奇的一个意图，也就是Homagno的死。

在第一部分中，Homagno是一个寻找身份的人。当他得以从习俗中脱离出来，也就是说当他有自由思想时，就找到了身份。

接下来，他产生了一种道德冲突，在《枷锁和星星》中有所表现：意味深长的是，Homagno没有选择星星——因为在有光的人的簇拥下很容易看清道路，而是选择了枷锁，因为把光带到黑暗中才是最意义非凡的。所有道德主体都应有的人道主义志向就在此。做一个善人比为善而奋斗更难。

一旦在枷锁还是星星的抉择面前做出决定，Homagno就会面对一个新角色Jóveno，他代表着活跃、无忧无虑的青春，有的人也会把这称为不负责任，只会从自己的生命来评估现实而不是是从父辈或祖父辈的视角。对于Jóveno来说，与Homagno这种高度的人相遇，Homagno会显得太伟大了，智慧让他产生一个问题：告诉我，什么是生命的钥匙？而他得到的回答是：宇宙的钥匙是爱。

在此出现了另一个何塞·马蒂的概念：人类分成两个派别，爱和建造的派别，以及憎恨和破坏的派别。

Homagno的死亡怎样发生？

何塞·马蒂说，Homagno死了许多次但会复活，即是说只是在妒忌、嫉妒和不理解的包围中精神上死亡，但到最终的肉体死亡时又会重生。

如何在最终的死亡后重生？Jóveno，为生命的丢失而悲伤，将要在Homagno的尸体前为其恸哭，但当他抬起目光，看到一只白鹰变成天上的星星时，他发现自己身处爱的大军之中，就在Homagno的去路的起点。这就是古巴一代代人的连续性的钥匙。

何塞·马蒂就是如此创作的。

Homagno是基督吗？

何塞·马蒂或许是把耶稣在神话和禁欲主义之外看作一个纯粹的爱国主义者和自然人的少数人中的一个，他的观点是，神性在人性之中。

普适性连结起许多伟大的人道主义者。我们找不到一个人会说“我独一无二”。

总而言之，Homagno和Jóveno在古巴历史上有很多。那关于何塞·马蒂的这个思想，在这些人之中有什么范例吗？

在这个概念上，Jóveno就是胡里奥·安东尼奥·梅亚，一个在“如此短时间内做了如此多事情”并在被暗杀后还留下了光明大军的人。作为一个古巴本地混血儿（本地父亲和爱尔兰母亲之子），他也是一个自然人，无论是政治、文化还是道德上。

看看这多有趣：梅亚和何塞·莱萨玛·利马——两个差异如此大的古巴人——被同一个西班牙语词“神秘”来形容其古巴本地混血儿的特征，这也意味着成为何塞·马蒂之子。

当你分析个体的神秘在什么地方，就会发现它在人类两大领域的尽头：一是科学，因为它意在扩充知识，探索未知，它总是神秘的。另一个在情感世界中，诗歌——艺术也如此——是我们作为处于感觉的奥妙中的人所走的一条人类之路。

即是说，何塞·马蒂是一个写诗的科学家，或说是用科学去思考的诗人。应和莱萨玛和梅亚并肩行走，以理解何塞·马蒂所引领的未来的古巴——应和巴雷拉和梅亚同行，以理解同样由何塞·马蒂所引领的未来的古巴大学。因此，没有另一条路去到达未来的大学和祖国。梅亚是一代代人之间的桥梁。

这就是我们“神秘”的钥匙，如果进行诗意解释的话。

同样，古巴也充满能辨认出这种思想的类似的标志和符号……

……是的，请注意，哈瓦那有个已变成战场的地方，对我而言那里的象征意义更大：那就是反帝国主义讲坛和一个何塞·马蒂抱着一位孩子的雕像。

我在那里沉思，雕像给我的仿佛是青铜的答案。我听着“……如果我没有于1895年在双河死去，到1903年也才仅仅50岁！那我就能和胡里奥·安东尼奥·梅亚并肩而立，而到1926年成为一个脆弱的老人，将对一个叫做菲德尔·卡斯特罗的孩子敞开怀抱。”

菲德尔·卡斯特罗（中）在1960年的五一游行中

于哈瓦那的何塞·马蒂纪念碑前。（美联社）

本文为12月16日下午王炜“为缺席的民族而写作”（中国美院）公开课的阅读参考，点击海报了解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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